王开东：教师专业发展的三大死穴

前几天与一位名校校长聊天，说到自己学校教师专业成长陷入困境，老校长叹息连连，束手无策。我也有同感，很多教师不愿坐冷板凳，不愿下笨功夫。教师专业成长实在太难了。

启功先生曾经对“师范”二字做出解释，“学为人师，行为世范”。知行两方面都要达到范本的方可谓教师，这个要求何其高难，那么启功先生为何提出这么高的要求？或者说，教师为何要专业发展以至于斯呢？

首先，教师是特殊的专业技术人员。我们评职称的证书就是专业技术证书，专业成长乃是教师的职业需要，不仅关系着每一个孩子的未来，决定着人才竞争的成败，甚至影响着国运的兴衰，不可谓不重要。

其次，教师是普通的社会一分子。我们常说教师也是人，就是说教师除了职业身份之外，还是一个普通的社会人和家庭人。是社会人就需要获得社会的尊重，是家庭人就需要获得家庭的幸福，但这与专业发展有何关系呢？

其实教师专业成长了，专业水平和专业技能提高了，教育教学就会成效显著，教师就会成为家长信赖、学生喜爱、校长信任、社会赞誉的好老师，其职业成就感和幸福感就会随之而来，心情好了当然也有利于家庭的和谐融洽。由此可见，教师专业成长还是教师社会认同和家庭幸福的保障。

最后，教师还是国家意志的执行者。谁在办教育？为谁办教育？这两个问题必须思考。我们是国家在办教育，办人民满意的教育，国家为全社会提供了全面的教育服务，当然也会提出相应要求：教育要适应经济、政治的发展需要，要为社会发展提供智力支持，要培养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，教师的专业成长还与时代密切相关。教师追求专业发展事实上还是复兴国家的责任担当，为人生而教，为国家而教。教师的专业发展与教师的职业感、成就感和幸福感，以及使命感和责任感密切相关。

教师为何要专业发展说明白了，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，什么叫死穴？

死穴就是影响发展的致命因素，有了它教师专业发展就陷入绝境，寸步难行，灰飞烟灭。那么，影响教师专业发展的死穴是什么？

分析下来，我们觉得他们学校教师专业成长有三大死穴，这些因素也具有普适价值。

第一是自高自大。名校是一方重镇，是金字塔的塔尖，四方英才尽入其彀，收割之后寸草不生；再加上荟萃名师，卧虎藏龙，名师出高徒，产出自然一枝独秀，其他学校难以望其项背。良性循环，名校更有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之势。

名校教师得天独厚，大树之下好乘凉，自然备受尊崇。久而久之，少部分人把名校和名师混为一谈，把名校之功加诸己身，俨然都是名师风范、名家风流。冷板凳坐不了，苦功夫不肯下，自高自大，目无下尘，忘记了平台之功，否定了生源之力。

乔家大院中的孙茂才，原先只是一个穷酸落魄的乞丐，后来为乔家生意立下汗马功劳，开始小人得志兴风作浪，最后因私欲膨胀被赶出乔家。他想要投奔乔家老对手钱家，谁知道钱家掌柜的对他毫不客气：“你搞错了吧。不是你成就了乔家生意，而是乔家生意成就了你！”

很多人错把平台当成了本事，宦者令缪贤就犯过这样的错误，在国家危急存续的关口，他为了推荐蔺相如自曝其丑：臣尝从大王与燕王会境上，燕王私握臣手，曰“愿结友”。所以等到缪贤犯错就打算出逃燕国。但相如对他说：“夫赵强而燕弱，而君幸于赵王，故燕王欲结于君。今君乃亡赵走燕，燕畏赵，其势必不敢留君，而束君归赵矣。”

蔺相如的高明就在于他能够洞悉事情的本质，燕王之所以想要结交缪贤，乃是因为缪贤所在的赵国是大国强国，缪贤又被赵王所宠幸，这个平台和角色使得缪贤成了燕王所拉拢的对象。一旦缪贤离开这个平台他就一钱不值。

孙缪二人错把平台当成了本事，真正有本事的人都知道，个人能力才是王道。离开平台后的本事才是真本事，但有多少人敢离开平台呢？巴菲特曾说过：“只有在潮水退去时，才会知道谁一直在裸泳。”这个潮水也是平台，潮水的遮掩，让我们忘记了自己的底裤是什么。央视白岩松也说过，“让一只狗天天上央视，也能变成名狗。但要知道，没了央视的舞台，它很可能用不了多久，就会变回土狗。”

第二是漫不经心。所谓“专业”，至少满足以下几个条件：一是范围明确，垄断从事社会不可缺少的某项工作；二是时间保障，需要长期的专业教育获得从业资格；三是独立负责，从业者在专业范围内直接负有作出判断、采取行为的责任。

与专业性相对的就是随意性，漫不经心，笼而统之，大而化之，这就是缺乏专业性。而要做到专业性，教师有三个素质不可缺少。

一是专注。专注在“范围明确”的领域内，不见异思迁，不首鼠两端，不患得患失。争取干一行，爱一行，钻一行，精一行，勤勤恳恳，精益求精。

二是持续。教育事业是一个漫长的工作，决不能靠灵感和灵机一动，作为一个专业化的教师必须能够持续性输出，而要持续性的输出，这就需要在时间长河中保持旺盛的学习力，否则很快就会干涸断流乃至杂草丛生。

前天与著名特级教师曹勇军先生聊天，聊到一位大师与于漪先生的比较。曹老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维度，那就是能否持续性地输出，正是在这一点上，那位老师输给了于漪老师。

三是负责。专业化的教师自己就是一个领导者，他们往往具有专业自信，能够独立判断，独立选择，并且独立承担责任。

漫不经心的老师，恰恰缺少这三大素质。一是做事没有毅力，不够专注，都是差不多先生。二是不愿花时间沉潜下去，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，华而不实，蜻蜓点水。三是跟着感觉走，不判断，不选择，不负责。

第三是不思进取。不思进取是与自高自大紧密关联的。据说，拿破仑率领大军经过阿尔卑斯山，突然停下来，指着阿尔卑斯山说：“我比阿尔卑斯山还要高大！”

其实拿破仑非常矮小只有一米六，但却没有一个人嘲笑他。为什么？因为他身后的那支军队使得他强大。没有这个强大的军队，他就是在说胡话。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军队，拿破仑开始胡作非为，自高自大。强大的军队是他成功的保障，也是他失败的渊薮。

少数教师也是如此，身后有强大的名校依托，面对高山仰止的人物也敢说，我比某某某还要高大。但盛名之下，其实难副。人都是惰性的，既然不努力也能有好生源，也能混日子，也能获得荣誉和尊崇，谁还愿意苦哈哈地拼命呢？

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，最可怕的是，一旦停下了追求的步伐，人的脑子就会生锈，思维就会结茧，思想就会陈腐，最后变得像九斤老太那样保守反动。即便深刻认识到自己落伍，想要迎头赶上，但为时已晚，生锈的脑子已经彻底废了，不具有真正学习力了。很多人都认为职业倦怠感是人倦怠了，但我认为这些人更多的不是不愿学习，而是不能学习，这才是最深的悲痛。

不思进取究竟有多可怕？过去有句话叫“山中方七日，世上已千年”。一般说这是仙境和人间的区别。但我常常想的是，这个“山中方七日”，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“躲进山中”不学习的山呢？

社会发展太快了，知识更新太快了，一日不学自己知道，两日不学身边人知道，三日不学地球人都知道。七日不出山，世上已千年了。我们这些不学习的人不成了史前人类和老古董还是什么？

这三点就是教师专业发展的三大死穴，如果不解开这三大死穴，青年教师的专业发展就会气血不畅，好胳膊好腿都将会坏死，最后成为老弱病残，上战场就会不堪一击，不管你是不是名校名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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